三次采访科比 难忘那一次握手
在床上刚看了五分钟新闻，接到了报社前同事的电话，是采访。很不习惯被采访者的身份，更难的是开口，比写文章开头还难，一瞬间想到的只有在机场痛哭的詹姆斯。
早几分钟老婆把我叫醒，“科比死了”四个字，简直让我灵魂出窍，双手捂面。这恐怕也是今晨大多数科蜜的反应吧。不相信，不敢相信，不愿意相信，又不得不相信，太难了。
人到中年，开始有了一种感悟，曾经相伴青春的东西，正在一件件逝去。《终结者6》里的州长说“I won’t be back.”和团子妈过年前赶工做新年马卡龙，工作室里放点歌提振精神，选来选去点了迪克牛仔。对他那些歌的回忆，还是十六七年前和寝室的兄弟，在校门口最便宜的KTV抢麦嘶吼“有多少爱可以重来”的时刻。想起老爹说过一句话，“我已经五十岁了，我还要唱到一百岁”。一晃眼，他都已经年过六旬了。
岁月太匆匆。人开始有这种感悟，往往总是太迟，科比却是异类。
一早接受前同事“采访”，口误把科比获得5个总冠军戒指说成了9个，应该是把他来杭州那年食指受伤、“九指神丐”的状态搞混了。
我相信跟我一样，很多人也记不得科比到底有几个总冠军，但对于“洛杉矶凌晨四点的太阳”，是一定不会弄错的。为什么这成了科比的标签？因为，这是他超越赛场的人生态度，甚至因此，直升机也成为他宿命的一部分。
16-4-14，科比退役日，怀着一半记者的冷静和一半粉丝的迷恋，那天我写了两大篇好几千字的专稿。刚才去电子版上找了找，抄了自己两段：
作为乔丹后辈的科比，从踏入联盟的第一步就被残酷地告知世界上只有一位真神，哪怕他不顾一切地向真神讨教、挑战，只能换来在芝加哥全明星赛上的嘘声。陈奕迅唱：“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科比因此有了一颗永远骚动的心。
有乔丹在，他封不了神；有奥尼尔在，他当不了老大；抢班夺权成功，他的球队却失去了竞争力；刚比奥尼尔多拿到一冠，跟腱伤了；回来了，3000万美元年薪的合同被认为是史上第一毒药……科比始终选择打破别人的思维定式，创造不可能的现实来证明自己，得到的反而是更多不可能的挑战。他与这个不相信不可能的世界为敌，那颗充满动力的“骚动的心”，就是偏执到近乎病态的欲望。
凌晨四点钟开始训练，差不多就是从挤走奥尼尔，全面接管湖人开始的。科比必须用倍速快进的方式努力，才能实现他那在旁人看来不切实际的野心。那是2004年的夏天，科比还不满26岁。
我前后当面采访过三次科比，两次在杭州，一次在武汉。每次准备开口提问前都紧张的要死，要在心里默念好几遍问题。但是科比一接话，就会让我感觉无比舒坦——他总是先笑一下，然后用和朋友聊天，是好朋友聊天的那种语态，满怀感情地跟提问者交流。哪怕提的问题很流程化，他的回答也说不上有实际内容，但那态度真的能让你感觉到，哥们真是掏心窝子跟你讲真心话。
还有那次握手，真不想在今天再提这件小细节，我承认，在以往任何一次，都是炫耀，只有在今天，应该也是最后一次再提，是真心为科比向外的人格魅力感动——他右手食指的骨折还没好，先伸手跟我握手，我说不，他微笑，手悬在空中，令任何人都无法拒绝。我这才有幸感知到那只戴满总冠军戒指的手，有多大，多厚，多糙。
但这不是科比的全部。还记得在武汉的耐克门徒活动，科比觉得一位小球员打得不错，想教他一个简化版的连续变向过人动作，“小曼巴”。大师的简化版也太难了，我看他做了三遍“慢动作”示范也完全是晕的，如果在他面前估计会被晃断脚踝吧。果然那位小球员怎么也学不会，科比脸上的遗憾两个字真是大写的。这种随便玩玩的场合，他显然是无比克制了，可以想象在湖人的训练场，那些门徒会被他训成怎样？
不切实际的，终究是不切实际的。
科比拿到了比奥尼尔多的那一个戒指，但倍速快进的付出，换来的还有倍速老化的身体。37岁就因为身体支离破碎而退役，如果不是因为凌晨四点的太阳，他哪里至于在殒前一刻，恭喜35岁的詹姆斯，攻破自己的得分记录？
倍速快进的，竟然还有人生。科比经常选择直升机出行，我愿意相信那绝对不是耍派头，他是真真切切地想省下路上的每一分钟，多做一分钟有意义的事情。科比过的这半辈子做过的事情，从球场转到商场，还有向全世界尤其是青少年传递篮球正能量的奔波，那种忙碌与充实已经可以填满我们普通人的一辈子。
这是长期超速行驶、疲劳驾驶的人生。如果在那一时一刻能够慢一点，舍弃大雾天的空中历险，与爱女在加州公路上，多享受个把小时天伦之乐，如果不要每一天都那么赶，能回到正常倍速该有多好。
没有如果。而且命运的安排是，打篮球最像爸爸的Gianna与爸爸一起走在通向天堂球场的路上，这个小女曼巴，本来也会义无反顾地选择过一遍爸爸的倍速快进人生吧。
愿2020年所有灾祸的都在第一个月里集中爆发，收场。
作者楼栋：前《都市快报》记者，三次面对面采访科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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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毅专栏」从高喊克里夫兰，到无声的“科比，这是给你的”
时隔4年，勒布朗·詹姆斯再添一冠。湖人队史上的第17座总冠军奖杯，勒布朗成为历史上第一位率领三支球队夺取冠军，并赢下总决赛MVP的运动员，这一天终于到来。
可在此刻到来时，勒布朗看上去却如此淡然。他的上一冠，是在金州奥克兰球馆里的“Cleveland, This Is For You”；这一次是在奥兰多，人们期待着“Kobe, This Is For You”，期待着感慨血脉流淌，人生际遇。可未出的言语，那份壮丽下的平静，仍令人俯仰叹息。
2016和2020，詹姆斯的第三冠和第四冠，来自他31岁和35岁。如果和他在迈阿密三英聚义赢下的前两冠相比，第三冠和第四冠显然是在茫茫历史上更重要，更足以定义勒布朗成就的两冠。更进一步讲，这是更神奇的两冠。这两冠里的命运迴转之难料，岁月流淌之曲折，不只让勒布朗的成就名标青史，更让观者为之所动。当珍妮·巴斯提及科比，当浓眉说出相信科比向下看着这一幕，仿佛天庭有声，云间有魂，倏忽间有人点指，金杯上光芒相照。
湖人夺冠之际，无数湖人球迷吟唱陈奕迅的《十年》。湖人夺取上一个冠军之时，科比率队在总决赛里七战力擒凯尔特人，正是勒布朗做出决定，远走迈阿密的夏天。克里夫兰的球迷焚烧球衣，骑士老板吉尔伯特写出公开信，以一种完全决裂的姿态诅咒詹姆斯不会比自己早赢得冠军，詹姆斯成为整个俄亥俄州最恨之人。在那时节，你怎么可能想象，有朝一日，勒布朗也会写出一封公开信，他还能回到他的家乡，最终率领骑士赢得俄亥俄州超过半个世纪以来第一尊职业体育大联盟的冠军？当勒布朗泪水纵横，仰天怒吼之际，除了回味那一届总决赛本身逆转的不可思议，更多的玩味，是人生本身境遇之奇妙。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人不转风转，风不转心转。
此时此刻，勒布朗怀抱金杯的平静，与他在年初时向科比的眼泪相照，更让人心头悸动。人越到中年，越少外露表达，但内心也更厚重。勒布朗和科比，两代高中生，相差7年进联盟，2003与1996，双雄并立之时，堪称绝代双骄。但从未各领东西，在总决赛舞台上相遇。从各种故事和记载上也可知晓，在运动员时期，两人也谈不上是朋友，本身接触不多，又性格迥异。双方的球迷更势同水火，尤其是在中国。直到詹姆斯移驾洛杉矶，遇见已经退役，坐在场边，夕阳无限的科比，双方才真正开始有些交流，这时的心境已完全不同。以他们交锋、抗衡的历史，你更难以想象今日的情景。
即便你洞悉职业体育的内核，你能预见，也许有朝一日，勒布朗会君临西部，会来到全美最大市场之一的洛杉矶，你又怎么可能想到，科比会如此英年遭遇横祸；在科比去世这一年，全球遭瘟疫袭击；NBA停赛四个月，最终以史无前例的赛制在奥兰多泡泡里完成；就在这一年，勒布朗·詹姆斯率领湖人赢取10年来的第一个冠军，对科比致以最好的告慰。
乃天地不仁，万物皆为刍狗；世间无常，谁能料定残生？可天地写出的情节，又如此颠倒众生。谁能想到，命运会是这样的安排。我职业生涯的解说里，经常说这句话：让我们期待一下，今天会是怎样的剧本。但从未见过一篇剧本，有如今日，痛不可当，又泪中带笑。
当这样的时刻来临，我们就把一切暂且先放下。把终结的系列赛放下，把厮杀放下；把技战术分析放下，把征程回溯放下；把过往放下，把来年放下；把讨论和疑问放下，把历史排名放下。今日论禅，封土为坛。往空祭拜，祷告先贤。以王之名，群英列阵。金杯在此，愿君含笑。
这历史上绝无仅有的一季落幕之时，这便是最终的定格焦点。勒布朗不再年轻，我们不再年轻，世界不再年轻。不再高喊，低吟婉转。
如我一般的中年人，历经磨砺，不易动情。心中，却突然回想起罗大佑的吟唱：
让青春吹动了你的长发，让他牵引你的梦。
不知不觉这城市的历史，已记取了你的笑容。
红红心中蓝蓝的天，是个生命的开始。
春雨不眠隔夜的你，曾空独眠的日子。
让青春娇艳的花朵，绽开了深藏的红颜。
飞来飞去的满天的飞絮，是幻想你的笑脸。
这是历史的舞台
这是泪与笑的交织
